栏目: 经典短篇小说   作者:佚名   热度:


(三)


        “客人,那是我们闵家佩荑小姐呢。”
        我同尹妈二人,坐在堂檐边上,谈说日间所见。尹妈把那牧羊女郎的姓名告了我。
        “既是位名门小姐,为何在此亲自牧羊呢?”
        我这一问,似乎打动了尹妈无限心事。她紧紧的望着空中皓月,半晌不曾回答我。我从月光之下,偷看得尹妈的眼儿,早成两个泪湖。我失悔我不该盘根究底,这样的苦了她。我正屏息悬心,搔摩不着,尹妈渐渐拭了眼泪,从新转向于我。
        “伤心往事,本想绝口不提。客人既是下问殷勤,我不能辜负你的盛意。但这万绪千头,我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。”
        停了一会,尹妈才往下说道:
        “佩荑小姐本不是这里的人,十年以前,家住京城大汉门外。小姐的父亲闵崇华,本是李朝的子爵。只因当时朝里,出了一派奸臣,勾引外人结了甚么合邦条约。闵子爵一连奏了几本,请朝廷除佞安邦,本本都不见批发。子爵见大势已去,不可挽回,便弃了官职携带一门上下,才从京城里迁徙而来。
        子爵前配夫人金氏,十六年前早已一病身亡。继配夫人李氏别无生育。金氏夫人死时,佩荑小姐年才五岁,子爵怜爱异常,命我一人贴身侍奉小姐。我们尹氏门中,先祖代代,都是闵府家人。我的良人尹石虎,也是闵府中司事。我从前本有个小儿,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说着说着,尹妈的声音便咽哽了起来。
        “我的儿子名叫尹子英,是闵子爵替他取的名子。子爵十分爱他,常叫他作‘英儿英儿’。英儿比佩荑小姐长得一岁,小姐常叫他作英哥,英儿也僭分着叫小姐是荑妹。他们两人儿你怜我爱的,到真正是如同同胞骨肉一般。
        李氏夫人也是名门小姐,从小时便到日本留学,毕业之后,又曾经游历过纽约、伦敦、巴黎、维也纳。算来是在国内的时候少,在国外的时候多呢。归国的时候,年才二十二岁,恰好金氏夫人下世后,已经满了三年。李府请人说合,不久便做了子爵的继室。子爵未弃官以前,李夫人在京城里社交场中要算是数一数二的新新巾帼。客人,你试想想,这样个聪明伶俐,有学问,有才干的新夫人,怎么能自甘淡白,久受这山村生活之苦呢?
        闵子爵迁到这儿来后,便住在那高城静安寺中,摒去一切浮华,不干世务。只因寺里住不下多人,小姐巳渐渐长大,便叫我们夫妇二人,来此仙苍里安身;只把英儿留在寺中,买了二三十匹羊儿,叫他看管。那时候我那英儿已经长到十二岁上了。白日里每逢天晴,便赶着羊儿在山前山后去放。有时佩荑小姐也同他一路而去。他们两人到不知迷了多少回路途,惹得我们受了多少回数的虚惊呢!
        我记得他们有一次到了半夜里还不见回寺。子爵以为是在我们家里耍着了,叫了几个寺僧来接。他们是并不在我们家里的。我们大家惊惶起来,忙分头去四处寻找。找到海金刚,远见得一群羊儿睡在海岸上。英儿靠着一个岩壁,佩荑小姐靠着英儿的肩头,他们俩早都睡熟了。那天晚上,也是有这样的月儿。月光儿照着,海潮儿摇着,他们就好像睡在个大摇篮儿里面的一样。他们那时候儿的光景,我是再也不会忘记的呢。
        每逢落雨不能放羊的时候,便在寺中随着住持僧众们操拳学武。晚来便同小姐两人在子爵面前读书写字。无风无浪地过了四年,我那英儿已经长到一十六岁,佩荑小姐也长到一十五岁上了。子爵常说,不久之间,要带他们到你们大国去,使他们长长见识。唉!谁知天不从人,我那英儿,他就在那年,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尹妈很伤心的哭了起来。我也觉得有种大不幸的先兆儿来逼迫我,我只一阵阵的不寒而栗。恰巧那天上的月儿,也被一朵鹊黑的乌云遮了去,愈觉得令人凄楚不堪。我又不敢往下问,只得等尹妈哭住了,才听她含泪说道:
        “他——他就在那年,被他的父一父亲一杀了!”
        说着又哭了起来。我也楚不得心酸透鼻。我想寻句话来安慰尹妈,硬连半句也寻不出。我只得起去倒了杯茶来请她呷。她接在手中呷了数口,说道:
        “以下的话还长,等我去把英儿的遗书取了来再往下说罢。”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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